四海鲸骑2_第四十三章 交战-《四海鲸骑三册全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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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对方船队上,尾翼的瞭望手发现了这条小破船,看到船上有个独腿的糟老头、一帮看起来邋里邋遢的小伙子挥臂呼喊,心中大奇。他们北海水师这次出一趟海,什么王子太子、提督海盗都见了一圈,本来以为回程总算是能平静些,没想到这是何等运气,在茫茫的海上还能遇见行乞的?

    “呦吼——给两个呗!”

    推潮鬼在大明船队后面大喊着。他们还竖起一块船板子,用糨子糊了一块破破烂烂的帆布在上面,又用石灰写就一篇文章,无非是自己游历在外花光了银两,无法回家云云,请求过往宾客高抬贵手,给点银两花花。

    令旗摇动,大明船队正如一座海上巨兽般,从尾到头依次反应起来。旗令传到游击将军铁面佛的座船上,再把铁面佛“不予理会”的命令一重重传到尾翼——这巨兽丝毫没有要停步的意思,仍是继续西行。

    可面对这头巨兽,推潮鬼的小花船就像一只甩不脱的牛虻,紧紧尾随其后,这是对大明国威何等的侮辱?

    那群小伙子行乞的花样还挺多,见破烂船板帆布行不通,又擎出一个奇大无比的海螺,凑到嘴边,齐齐唱起一首乞讨惯用的酸词。一个唱着轰轰烈烈,一个和着卿卿我我,那海螺似乎能聚声传音一般,仅凭两人的声音,就把尾翼这片海域搅得其吵无比。

    大明船上颇有几个水兵是闽南人,这会竟不由自主地跟着哼唱起来。

    这尾船上管事的是个千总,被流浪老头吵得心烦,拿火铳招呼又吓不走,便呼喝手下拿点银子出来扔给他了事。可是这帮属下们能有几个愿意掏银子的,一时间有的说:“银子扔不准,见水便沉”,有的说:“这老头是冤魂所化,是个霉头”,有的又说:“大白天哪有冤魂?”这么推诿一番,尾翼几条船还是不免停滞了几分。

    铁面佛见阵型受扰,连忙叫旗手传令到后面,说再有滋事者,一律击毙便好。

    本来朝廷对这类事件曾有一道圣旨,严令禁止两军阵前扯些有的没的,否则便会治罪。千总收到令,叫声:“开火开火!”便有炮手架了大炮,火铳打蚊子般打在海面上。那黑老头早有准备,把船一翻,船上人等似几条黑鱼一般钻入海潮,再也不见踪影。炮手们遍寻不到,也就停火了。

    “妈的什么霉头,出门就遇翻船。”千总看着一群士兵手忙脚乱,不禁骂了出来。“行了!快收了吧!”

    炮兵们收了火器,接着又是令兵举旗呼号,好像是发生了什么新的情况。

    “又怎么了!”千总不耐烦了,“这种事以后别再报与我,该杀的杀!”

    接着他瞥向海面之上,只见视野内现出一支庞大的舰队,正朝大明舰队全速开过来。

    “千总……这回是报还是不报?”旗手们迟疑了。

    “报。”千总头上急出了汗,“快他妈报!火器呢?火器再拿出来!”

    这段行程并不远,走蛟船为了准备作战故意放慢了速度,却还是没过多久就开近了大明船队,建文终于看清了对面的兵力。

    “青龙……”

    他在心底极力呼唤青龙,但并无任何回应。北海水师对四灵守得这么紧,照这个情形看,想要偷偷潜入押解船,真的是要花一番力气了。

    大明那边的瞭望手又报了一遍敌情,铁面佛站起身,不动声色地往船尾走去,费信搬着马扎紧随其后。好在铁面佛心如磐石,换做别人,早就被这混乱的恶作剧给气得七窍生烟了。

    不出他所料,赶来的船队的确是蓬莱的判官郎君所率。

    “难不成是因为太子成了废人,才来寻仇的?”费信把马扎放在甲板上,刚刚好在铁面佛坐下之前摆正。

    “不可乱说。”铁面佛道。“依国师命令,甩掉就好。”

    现在茫茫海面之上,两支船队变作一个行,一个追的态势。建文又在走蛟船上看了几眼,对小郎君道:“不要吃定大明舰队的速度前行,否则会被他们耗住。燕尾停下一剪,我们就被动了。”小郎君应喏了一声。

    建文说着便和七里、腾格斯挽了缆绳,要往哨兵船上降。七里和腾格斯先降下去之后,建文看了看小郎君瘦高的身影,笑道:“对了,你刚才果然没有拦下我!”

    “现在你是我上司。”小郎君抱臂回头道,“天下有哪个燕小乙不曾拦着玉麒麟送死,又有哪个燕小乙成功过?”

    这又是海盗间流行的荡寇故事,建文知道他这也是在评价破军身死之事。看来刚才推潮鬼所说的因果宿命,他默默听来还是记在了心里。

    建文看看眼前森严壁垒的大明水师,向小郎君道:“我可不是玉麒麟。帮我打好掩护,谁都不许阵亡,咱们回来喝酒。”

    “阵亡啊……这帮弟兄根本不会在乎。”小郎君又道,“不过你这一去会不会做宋公明,他们可都想看看呢。”

    他这话倒是掏进了建文心窝子里。不熟悉建文的那些蓬莱判官,到底会觉得他是皇族后裔。所谓人心隔肚皮,他们之所以愿意跟着他惹是生非,也的确有一部分原因是想看看他跟大明到底断绝到了什么程度,免得以后把蓬莱卖给大明。

    腾格斯听得不耐烦了,在下面催促道:“快来吧,要打马吊牌回来再打。”

    建文抓稳缆绳上的套环,从船舷处“簌”地消失了。

    这小船上只有一个哨兵,和建文、七里、腾格斯凑成四个驾驶位。事实上,仅仅腾格斯一人就占了两个人的位置。

    船落到海面上时,建文朝两边看去,只见两军第一项照例是打了旗语叫阵。蓬莱这一方的大意是指责刚才大明打了一通就想跑路,天下没有这等道理。这类旗语对铁面佛来说,也是所谓“有的没的”一类,因此不予答复,两队船仍在继续向前开,继续一个打着旗语,一个置之不理。

    哨兵船为隐蔽起见,覆着一层蓝布,经水一打湿,从上面看和海面很是相像。它内部结构古怪得很,需要奋力蹬动一个曲轴连枝才能动,比青龙船难以驱驰得多。三人熟练程度不及哨兵,把腿蹬得酸痛,速度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快。

    “没有青龙船,可真是寸步难行。”建文叹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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